2013年4月4日 星期四

北野武《菊次郎與佐紀》



















其實,童年時代北野武(Kitano Takeshi1947-)位於東京都足立區的住家,很適合參加「超乎想像!住宅改造王」。「我們家只有兩個房間和一個廚房,一個房間約兩坪大,另一個房間約三坪大。」然而,北野家卻有七口人。除了到外頭半工半讀、兼顧養家的大哥重一,還同住一個屋簷下的,包括:曾是女義大夫(操持木偶講述故事的民間藝術)的祖母、油漆匠老爸菊次郎、擔任過男爵家家教的母親佐紀、姊姊安子、二哥大,老么北野武。

照例,從街道盡頭威風凜凜走來的設計師,會一一聽取家人們對新居的想像吧。那麼,我們大概可以聽見:祖母想要練習三弦琴的地方;老爸想要優閒喝啤酒的空間(當然,能夠再也不用在廚房打地舖是最好);重視教育的老媽或許會要一面書牆,用來擺放她買給孩子的「自由自在」參考書(或者,她會要求一間密室,當丈夫酒後家暴,可以如忍者般瞬間消失?);姊姊想要跟她養的公雞小皮一起玩樂;二哥想要一面窗,用來掛「雨天娃娃」——下雨了,才不用跟父親出門油漆;至於小小的北野武,心願很微薄,只要一個可以藏棒球手套的抽屜就滿足了。

只不過,還來不及等到家裡經濟改善,將小屋改建,考取大學的北野武已忍不住拿刀切斷來自強勢母親與他之間那條纏繞不休的隱形臍帶,「我的人生似乎就是和母親的抗爭」,先是在外賃居,繼而申請休學,投身藝人路途。就這樣,從搞笑藝人、相聲演員、電視主持人……最後成為蜚聲國際的導演。那些「在母親的掌中跳舞」的往事,隨著一趟前往輕井澤町醫院探視她的過程,被勾勒交織,笑與淚相互伴奏,明明僅是清淡如粥的敘述,因著真實人生的溫度,還有母親佐紀特殊的人格特質,硬是鮮明得像一部好看的小說。

宛如強光的母親背後,還隱著一個黯淡的身影——入贅的父親菊次郎。僅管有著塗裝職人的堅持與技術,卻好發酒瘋,窘事不斷。北野武藉由輕快的剪接,將老爸的荒唐罪狀一一重述:在大哥的婚宴上酒後鬧事、懦弱地被別人吃走了烤地瓜、家裡第一次買浴桶,結果因為泡得太久差點昏死、把女兒養的寵物公雞殺了煮雞湯……然而,當北野武注視這樣的父親,除了感覺他神祕似謎,「像個原形不明的怪物」,且移情成為電影裡的眾多角色或人物原型。當父親逝後廿年,追憶的文末,他寫道:「小時候遇到的『怪物』,在原形依舊未露的情況下消失了。」未說破的遺憾,淡淡的同情與孺慕,便像一陣煙那樣散了開來。





 《菊次郎與佐紀》,北野武著,陳寶蓮譯,無限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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